作者:史遇春
 
(三)
 
拾階而登,左邊是郁郁蒼山,右邊是潺潺清流。心靈的蕩滌,最佳莫如此情此境。一切俗世的煩惱苦悶,便是使勁搜尋,也無法在胸中須覓得片只。便是最無趣,最不解風情的人,一入此境,也會思如泉湧,才似串珠。
 
溯水而逆上,水在往下走,人奔高處行。那一種清澈,真非久居城市的人所能想象。
 
水流在石間穿梭,大石、小石偶有阻遮,便順勢成白花一朵,剔透晶瑩。
 
曹孟德遊褒,見石門之水,曾有“衮雪”之題。浪如白雪,確也形象。但是,僅觀水花,便知雪之白,可狀浪之清透;轉念細想,亦曉雪之靜固,難寫浪之靈動。
 
一物擬一物,是形象的思維方式,但一物擬一物,大多時候,直難寫出所擬者的本真。
 
山間的水細,更顯其輕柔之美。激石而蕩,遂作水花一朵。這花,是靈動的,是飄忽的,是活潑的,是快樂的……如是,亦成就了我的心境,與其結成一家,融作一團,嬉戲嘯歌,真得人生之樂趣、佳致。
 
水是山靈動的眼眸,山是水強健的軀體。山水一體,才得合一之美。
 
試想山無水,便少了許多轉盼之媚;假令水無山,便沒了穩健的依歸。
 
明月山的秀美,山占五分,水占五分。
 
明月山的水,並非毫無變化,板滯如一;而是千變萬化,神秘莫測。
 
有時候,這水是山童稚的純真,水汪汪一泓,滿是無邪,滿是善意。
 
有時候,這水是山善睐的明眸,顧盼神飛,望之流連。
 
有時候,這水是山雍容的風華,莊重而飽含熱情,穩當而不失風雅。
 
有時候,這水是山睿智的大度,清澈而有智慧,和藹而多蘊慈柔
 
“移步換景”被譽爲高明,許多時候,“移步換景”只是園林程式化的模範。雖然用意很美,但終須添物置景,難除其“斧鑿”的痕迹。
 
在山間行走,“移步換景”的說法都嫌其板滯。不用“移步”,只要轉換角度,便有不同的景致凸顯眼前。
 
此刻還是雲纏霧繞,轉身或成山清天朗;俯視或是“青青翠竹”,仰望已成“郁郁松柏”;直視只見層巒疊翠,斜觀又得一峰入雲。
 
天工造物的神奇大概就在于此。
 
老子有言:“五色令人目盲,五音令人耳聾,五味令人口爽”。我想,這其間,或許多少有些“天籁正音”的考慮。
 
隨性自然,既是天之常態,亦是人之本性。然而,因世間種種,人失本真。故而崇尚自然之說,自古及今不絕于耳。
 
途行間,忽有一句入心:
 
“萬丈情思付山河”
 
見如此江山,自然爲其所動。山的美,在其博大,這是一種胸懷;水的美,在其柔婉,這是一種情致。
 
魏晉人說:“此子神情都不關山水。”雖有過枉之訾,但其間的道理卻讓人佩仰。
 
俗話說:英雄氣短,都只爲兒女情長。
 
我說:此英雄非真英雄也。
 
“氣短”的英雄,便稱得起英雄,也只是小英雄,非大英雄也。
 
大英雄,真英雄,胸中是萬裏雄圖,大好山河,縱有兒女情長,也只將其存于一隅,難與河山爭勝也。
 
山河之美,是大美,是亘古之美,是難移之美,故而,萬丈情思可一付也。
 
兒女情長,是小美,是短暫之美,是動搖之美,故而,是時移事易的。
 
如若胸中有山河,那些個兒女情長,便自會退居其次。
 
如若胸中有山河,那些個“兒女子”的癡態、傻態便顯得極爲渺小。
 
若見山河之美,情思自可全付,當亦無暇留戀“兒女情長”。
 
(未完待續)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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